师者心语
谈一场“师生恋”----张雯
---- 2017 ----
6/2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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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张雯
摄影:

 大家都知道,如果用一根铁棍去开锁,即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,也打不开,可如果用钥匙,却只要轻轻一转,“嗒”,这是为什么呢?因为钥匙最了解锁的心。我在上班的第一年,就遇到了我人生中的40把锁头,也是把我磨得心力交瘁,身心俱疲的四十把锁头。

 我在锁头们还未抵达战场的八月里,本着不能打无把握的仗这一原则,狠刷了淘宝,精心挑选了十数本关于班级管理的书,认真研读,还做了笔记,觉得颇有所得,在不太想早睡的夜晚里也辗转反侧构思了许多如何选班委,如何抓成绩,如何惩罚错误的方案,当然,也憧憬了我如何被学生喜爱,如何被家长尊重,如何被校领导表扬的美好前景。只是,人们在还未开始一件事的时候,往往容易把它想的简单,而我,在随后的九月里,就知道了什么叫“纸上得来终觉浅,绝知此事要躬行”,什么叫“理想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”,选班委好像在拍《潜伏》,到底谁才是那个心思正直,能力出众,可堪大任的呢?抓成绩好像在听《千里之外》,他们人在教室,心在远方,惩罚错误永远像舌战群儒,任我这位假诸葛平时舌灿莲花,他们总有千万种开脱自己的理由,而我竟无言以对。我遇到了因为想家每天凌晨四点给我打电话哭诉的学生,遇到了为逃避上课,而窝在校园角落,让我四处寻找的学生,我遇到了在我眼前乖巧懂事,在我背后暗暗捣乱的学生,我遇到了谎称生病回家实则酒吧通宵的学生,我遇到了被同学欺负却不信任我一句也不跟我说的学生,我遇到了因为一句玩笑就和同学拳脚相向的学生,遇到了因恋爱不顺而割腕跳楼的学生,甚至还遇到了霸气的家长,他扬言:我家孩子要是在学校被欺负了,我就找人收拾你!我的天空都灰暗了。我不爱他们,我讨厌他们!我每天上班前都要给自己做心理建设:放心大胆的去吧,今天肯定不能出啥事,就算出事,也能解决!即便如此,我也创下了一周都不迈进教室一步的记录。一到教室门口,我就胸闷、气短。喘不上气……就这样,我的班级“出名了”,扣分遥遥领先,其他班级难望我班项背,上课睡觉、吃零食、看小说,俨然成为一种风尚,任课教师还为此特意给我班拍了一组照片,送去了教务科,班级同学互相欺负,中伤,明里暗里的辱骂……而我的各项指令也是根本贯彻不下去,整个班级就是一团散沙。    

 终于熬到了寒假,跟好友,一位高中老师出来吃饭,她不无得意的告诉我:我班月月流动红旗,这次期末考试全年级第二,我班小孩平时都可关心我了,知道我胃不好早晨还给我打粥,我办公室的其他班主任都嫉妒我,……后面的话我再没听进去,我陷入了深深地无力感之中。同样为人师为什么她可以带班带的这么好,我却不行?我暗下决心,下学期,我要像小树一样把自己扎根在班级里,我要让自己沉下去。

 第二学期如约而至,锁头们没啥变化,但我有了改变。我忍着困意每天早起,去检查分担区卫生,检查早读,学生们上课,我也夹着书进去听课,仔细观察他们的听课状态,下午放学后与晚自习前这段时间,我就默默的叫份外卖在办公室吃着,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只是科任老师,于是空空的办公室里每次都是只有我一个人,太孤单了我就自言自语,无数次想起身回家却又忍住了 ,陪着他们上完晚自习,到家了已经是快十点。班级的情况果然有所好转,扣分直线下降,也得了多次流动红旗。但班级仍然不团结,我跟同学之间的沟通也很少,我像个木偶,游荡于班级、寝室、办公室。我依然不爱他们,他们是我所有不良情绪的来源,他们是我身上心上沉重的负担……一天间操,学生会成员来查人数,怎么数都觉得少了一个人,我不以为然,肯定是学生会数错了,再说了,我班主任都没觉得班级少人,能有什么事?不料今天这个学生会成员出人意料的较真,非要我把缺的学生名字报给她。我也怒了,带着她来到班级:你查吧,看少了哪个?同学面面相觑,一个不少。我脸色不善的看着学生会成员,她很窘迫,但执拗的站在那,此时上课铃响了,她只得悻悻的离开。午休时,班级里的一名叫花花的同学敲开了我办公室门,她手里还捏了个小东西。我按照我班学生无事不登我三宝殿的经验,语气不佳:什么事?“那个,老师”她嗫嚅着,一个停顿后她仿佛下定了决心:“老师,今天没去上间操的是我。”我一听,气不打一处来,私自不上间操,别人去问,也不说!竟给我添堵添麻烦!我把手里的笔使劲往桌子上一拍:“你们真是无法无天了啊!谁批准的不去上间操!你有什么资格不去!你不去通知谁了!给我省心的事一点不干,天天就给我找事!再不去上间操,学你也别上了,让你家长来领回去!”她来的时候其实脸上还带着一点点笑容,我吼完这些话,她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,甚至还有一丝不可置信,她把手里的东西往我桌子上一甩,冲我哽咽着喊:“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没去间操吗?”她一转身,啪的甩上门走了。我定睛看着桌子上被甩过来的东西,竟然是一个创可贴和一小袋酒精棉。我怔住了,一瞬间,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我想起我班同学从家里给我背来的十多根玉米,还有上山挖的野菜,冬天早晨的升旗,总会有人把她们手里的暖宝递给我,我太忙错过了食堂饭点,他们给我送来的饺子,突然下雨的时候,总有人来给我送伞,说他们离寝室近,跑几步就到了……,我拿起酒精棉和创可贴起身,果然,她趴在教室桌子上,肩头一耸一耸,我走到她身边:“你知道唐代有个惠宗禅师吗?”良久,传来了她闷闷的声音:“不知道”。“慧宗禅师酷爱兰花。一次,因要外出弘法讲经,行前吩咐弟子定要看护好寺中的数十盆兰花。弟子们崇敬禅师,殷勤有加。一天狂风大作,暴雨如注,由于一时疏忽,弟子当晚将兰花遗忘在户外。第二天清晨,望着一片狼藉中憔悴不堪的兰花,大家懊恼不已。数日后慧宗回寺,众弟子惴惴不安,准备受罚,禅师得知原委后,却一如平常地泰然自若,平静安详地对弟子说:‘当初,我不是为了生气而种兰花的。’”可能是因为我的话太突然,她抬起头,哭红的双眼看着我“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我真诚的看着她“当初,我不是为了生气而做你们班主任的”,你们每次找我都是请假,扣分,犯错误了,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,忘了当时的初衷,我以为我训你们一顿,你们就不会再犯错误,却忘了问你们原因,是老师的错,你能原谅老师吗?”她用手抹了一把眼泪:“老师,你别这么说,我也不应该不请假就不去间操,我也不应该摔你门,我刚才就是觉得委屈了。”我递给她一张纸,“来,擦擦眼泪,帮老师把创可贴贴上啊”。她应了一声,就小心的撕开酒精棉一边给我消毒一边说“你上午给我们发复习材料,我看到你手被纸割破了,我就想着间操去医务室给你要个创可贴,姜大夫忙着给别人打针,等我拿到创可贴时已经错过了间操,你和学生会一起上来时怕惹你不高兴,就没敢承认”。我拍拍她的手:“老师知道你一片心意,下次再有这事,咱抢了姜大夫的创可贴就跑,不用等他找,省的耽误咱上间操嘛。”听了我这玩笑话,她破涕为笑,说“老师,其实咱班同学都挺喜欢你的,就是觉得你有时候不太好亲近,看见别人都笑,就看见我们不笑,天天板着张脸回班,有些事我们都不敢跟你讲……”她仿佛打开了话匣子,巴拉巴拉的说年琳给我买的圣诞礼物花光了她的零用钱,李菲把她爹珍藏的毛笔字都偷着拿来用来文化展评,宋丹秀因为我让她回家做几个毽子用来阳光操场活动,把家里公鸡 的毛都拔了……我含笑听着,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,我好像突然之间恋爱了,我爱上了四十个早已爱着我的美丽姑娘。我也在一霎那惊觉,燕子去了有再回来的时候,杨柳枯了,有再青的时候,而岁月确是如流水一般一去不复返,我竟然浪费了那么多爱他们的时光。因为我的不爱,我看不到他们对我的付出,因为不爱,我看不到他们身上的闪光点,因为不爱,我的教育都是训斥一顿,草草了事,因为不爱,我从没有认真去关心过她们任何一个人。所以,在我自认为我为她们付出了很多时间和精力,而他们却没有什么改变的时候,我总是愤愤感慨着他们的不受教,不长进。可当我以一种恋爱的心再看她们的时候,却觉得她们无比可爱,这个长得真好看,这个性格真活泼,这个上课真认真,这个跑步可真快… …

 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,而我在恋爱后,智商就直线飙升,我一下子就成为了一把万能钥匙,能打开各式各样的心锁。我迅速摸清了班级同学的家庭状况,了解了他们目前的学习状态,和对未来的打算,对于那些有能力提高成绩但却一直在中下游徘徊的学生,我分而治之,采取不同的谈话方式,或鼓励或刺激,各个击破,她们的进步就以超乎我想像的速度显现了。我很开心,只是班级同学一直不太团结,这也是由来已久的问题了,我找了一天自习课,让班级的同学,一人一笔,在黑板上写下了2015级护理2班这几个字,要求他们写的要尽量协调,像一个人写出来的,随后我问他们:怎么才能写的协调呢?大家七嘴八舌地告诉我,要多体谅别人,多照顾别人,多迁就别人,不能只顾着自己那一笔。随后,我又在黑板上写下了团结、友善、互助这三个词。让他们数一下这些字的笔画加起来是多少。很快,他们惊奇的发现,2015级护理2班竟然和团结友善互助一样,都是40画,是我们班的班级人数!他们不禁发出感慨:老师,你太聪明了。我在心里默默的说着:对你们的爱,才让我变得聪明起来的。自此之后,班级同学彻底扭成一股绳,他们最喜欢的一句话是:五人团结一只虎,十人团结一条龙,二班团结像泰山。

 孩子们对老师总是宽容的,只要你对他们付出过爱心,即使你曾经对他们的冷言冷语,暴跳如雷,他们都可以原谅。他们崇拜你、爱你。我又常常想,老师也应该对学生宽容再宽容一些,芸芸众生,各有长短,可能他们经常无法克制自己的言行,无法很好地完成学习任务,不一定有辉煌的未来,可是谁说一个平凡的人就比谁低人一等呢?爱虽然不是教育的全部,但却是教育的前提,由爱而升华为责任——对孩子的一生负责,这才是教育的真谛。用心去爱,用心去沟通,我想和我的姑娘们谈一场永不分手的恋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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